苏流光清楚地记得原著小说中第一卷末尾的内容,主角花朝雨会亲手杀死一个人。
那将是她第一次夺走人的性命,也将是她心态转变的开始,尔后她会走上一条漫长而满是荆棘的路,在那条路上她逐渐成长起来,想必总有一天她会强到能将魔种彻底根绝。
可他穿越到这小说里并不是想再走同样的剧情,他不希望留下更多的遗憾。
结果手中的折鸢剑终究没能赶上,他没来得及替花朝雨承担下这份亲手杀死至亲的罪孽,也没能扭转剧情既定的走向。
泪水沾湿眼眶模糊了视野,迷迷糊糊之中他好像又回到了那个刚步入和鸣期的时候。
羊微月的妈妈彻底魔化肆意杀戮着无辜的村民还有她尚年幼的弟弟妹妹们,那会儿羊微月一直哭着喊着‘救救他们,拜托了’。
可他又能做到什么呢?
他既不是主角,也没有金手指开外挂的系统,有的只是手中锋利的宝剑和一身还算高的修为。
‘救救我’,他犹记得那女人在被他动手杀死前如此乞求着。
魔种夺取了宿主一切,而代价是能够被杀死,但它也知晓人性的弱点,为了活命能够轻易摆出无辜模样向他乞求得到谅解。
那与羊微月有几分相像的面庞如千根刺入全身,在落下剑去的时候他整个身体死一般脱去全部气力。
要是那个时候她也能如花晴柳这般温柔,那又该有多好啊。
“流光。”
海沫的声音将苏流光从悲伤的过往唤醒,她握住了苏流光持剑的那只右手,试图以此温暖这变得冰冷僵硬的手,那眼里满是关怀。
于是苏流光很快用真气将眼泪拂去,假装没事人一样地笑了笑。
“师父,你怎么在……”
没有顾及其他的人,海沫就这么抱住了他,像从前一样紧拥着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如此便能获得片刻的安宁。
苏流光看着花朝雨终于接受现实抱着死去的花晴柳失声痛哭,看着随后赶来的不知名的男人静静呆望着眼前的一切,看着郁柳蹲下身子亲手为花晴柳轻抚下双眼让她得以安然闭目。
天没有下雨,只有烈日当空反复不断地炙烤着这片干燥的土地,他眼中的泪水似乎也因为这份炙热而干涸了一般。
“师父,我感觉自己就像一名戏子,永远地活在别人的故事里,命中注定是要走那么一遭的。”
他的面容从未如此平静,那话语连海沫的心都为之触动。
“若真如此,那我想要给自己一场没有任何遗憾的落幕。”
……
……
花晴柳死了。
葬礼的那天很多人都清楚地知道了这件事,那位待人亲切活泼开朗的花家大小姐永远地从这个世上离去。
受其恩惠的平民们皆满脸悲伤地祈祷着她饱受魔种折磨的灵魂能够魂归九天得到真正的安宁。
花晴柳是第二天下葬,而墓碑也是第二天被立在了花家的一处墓地上,往后的日子里花朝雨时常来这里静静地盯着墓碑上的字,仿佛以此能够和姐姐对话。
某一天,满川提着一袋酒站在花朝雨身旁。
那酒的名字叫朝雪,是花晴柳在山海那家店里调的酒,这是他最后一次喝了。
生活在易和城的那些妖族失去了花家的支持之后不得不前往早已陌生的西洲。
山海这家店自然是开不下去了,酒是店长在临走前为他准备的。
这足够他喝两天。
一天在花晴柳死去的那一天,一天在花晴柳被埋入土里的那一天。
“花朝雨,还记得你姐姐的两颗夜辉石吗?都是我送的,当时她看到的时候可开心了,我以为我的大好机会正要来临,没想到她会拿去玩命,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但干我们这行的就是要她这样的疯子,对别人狠,对自己狠,很多刚入行的总觉得同伴魔化了还有救,这是很可悲的事情。”
“魔种从宿主那学会的第一个本领就是骗人,为了活下去它们能做任何事情。”
“所以满川前辈觉得姐姐过世前对我说的话都是骗人的吗?”花朝雨看着墓碑询问道。
“我听到很多魔种在被杀死前都会装可怜求饶,说‘救救我’什么的,听惯了这些之后下起手也渐渐变得毫不犹豫了。”
满川将酒壶轻轻地放在那墓碑前。
“你姐姐是第一个会好好跟人告别的,换做是我一定会迟疑吧,要真是这样,那这魔种就太可怕了。”
没有刻意去肯定,满川其实心底里也想认为那就是花晴柳,至少他希望她能以花晴柳这个身份死去,而不是遭人厌的魔种。
这是满川想说的最后一句话,可他转身就要离开的时候花朝雨忽然站起身。
“听说满川前辈要去东洲,这是真的吗?”
“哦,那个的话是真的,怎么,想跟我一起去啊?”
“没有,只是想说……路上小心,要平安无事地回来唷。”
满川看着眼前的女孩露出开朗的笑容顿时愣了一下,他以为花朝雨还像之前那样沉浸在失去亲人的悲痛之中,没想到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她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那坚定的眼神不似之前那般迷茫。
“你也一样,不要死啊。”他低声说道。
……
……
满川离开中洲的第三天,花朝雨辞去了捕快一职,在与花武恒告别后独自来到渊恒山山脚下。
在那里有整齐的石阶一路延伸到上方,只要踩着石阶一步步往上就能抵达尘渊仙人所在的地方。
依照海沫所说的,若能独自抵达便收她为徒。
然而考验自然没有那么简单,石阶附近的丛林之中有诸多妖兽,它们竟以各种方式持剑,当她一脚踩在第一层石阶的时候有道身影从空中落下。
此刻她手中有一把剑,是她姐姐生前常用的那把。
剑的命名在当时颇受争议,爹爹找人打造的这把剑认为要取一个寓意特别好的名字才行。
花晴柳当时听了就说‘既然是我的剑,那当然就叫晴柳啦,可爱又无敌的我加上帅气又无敌的剑,一听就知道能一个打十万’。
思及此处,花朝雨敏捷地躲开了那记重击,石阶被那厚重的石剑击中发出巨响,她的脚步没有因此有所停留。
她踏前一步,挥剑,明明是凡人的修为却能与手持石剑的六目猿正面抗衡。
“姐姐,要上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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